第三百八十三章 惊变
“我赌你会救我。”路安的嘴角还有一道血痕，因为伤口的缘故，他没有起身，僵直地靠在椅背上。
“路公子此时还笑得出来，真是心宽啊。”
“全仗世子妃搭救，有劳。”
这黑市里的药铺素来是为那些无法光明正大买药的人所准备的，浑身是血的客人已经见过不少，对于半夜闯入的客人，只要给够银钱，就是天山雪莲也能立马送到眼前。顾繁衣浑身上下只得那根特意拔下来用以防身的金簪，再没有旁的值钱货，抵给店家才进了这药铺的门。
“你……”顾繁衣刚刚吐出一个字便叹气作罢，他是什么人，顾繁衣不是没有问过他，他信誓旦旦地言明身份，此时再加追问只怕他也不会说。
路安初到京城，说是珠宝商人，能看到查到的东西，都没有纰漏，可一个普通的珠宝商人怎么会带着一身剑伤出现在深夜的街巷，还翻进了别人家的后院，得亏那条看家犬没有将他咬得个血肉模糊，否则这伤口治起来更加费事。
“你也救过我，我们算是扯平啦。”顾繁衣倒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递给他。
结果没等她发问，路安却当先开口问道：“世子妃怎么会夜半出门，还穿成这幅模样，不知道被你迷晕的两个人天亮之后会不会查你？”\0
她没有应话，心里惦记着顾勋的事情，既然路安无事，她也不必再留，“剩下的药放在桌上了，我还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
“谢啦！”
顾繁衣脚步匆忙，却不知这个时辰该回顾家还是去傅家，顾勋不知道如何了？他深更半夜拖着病体去找傅云庄，难不成是想将女婿揍上一顿？责怪孩子的父亲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感，尤其是他现在这种情况。她心思沉重，低头出去，却陡然撞到了一只巴掌。
歪头一看，却是李炎一张睡眼惺忪的脸，看到她也没着急打招呼，而是大张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，“早——啊——”
抬头看了眼天色，还挂着一弯月儿和一颗明星，天际将明未明，只看得出是个好天。
顾繁衣猛然记起，萧霁在城北黑市里有一家地下钱庄，李炎在此待过一段时日，见李炎这副闲散模样，看来这药铺也跟萧霁脱不了关系。
顾繁衣微微颔首，从他身边走过，却被李炎一手拦住，手中正是那枚金簪，“我可不敢收，老五知道非杀了我不可。”
“送你了。”顾繁衣面露急色。
“哦——”李炎将手收了回来，往路安所在的房间走去，“我去看看你救的那个人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。”
李炎边打着呵欠边往里走，看样子，药铺的伙计脑子灵光、腿脚利索，稍有疑惑便生生将李炎从裕祥当铺请了过来，顾繁衣闻言起疑，莫不是李炎要替萧霁“出头”，虽然有些莫名其妙，但萧霁的确不喜欢路安。而路安身负重伤，虽已止血，但若李炎出手，他必然落于下风。
顾繁衣返身小跑过去，“等等——”
可等她追至门口的时候，却发现路安已经不见了，看了一眼李炎，他满脸无辜，“不是我动的手！”
桌上的药原封未动，路安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。
“啧啧……太复杂了……我还是回去睡……觉……”李炎这呵欠一个接一个的，仿佛睡神转世。
复杂？哪里复杂了？顾繁衣心知李炎又想了些乱糟糟的事情，但见他并未继续要逮路安的意思，在此耽搁许久，还是早早回去才是。
不管顾雪怀小产跟她的关系深浅如何，但却绝非是毫无关联，顾繁衣心中虽有疑惑，她却不至于当个缩头乌龟，躲起来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，何况这个时候回王府，留下个烂摊子没有解决，依徐夫人的性子，指不定会闹到王妃面前，徐夫人出身大将军府，性子倔强任性，可她心头怨气未消，恐怕也不忌讳王府尊贵。
顾繁衣打定主意返回顾家，可她还没踏出药铺的门，却又来了一只拦路虎，大概是这几日不宜出门，要不然怎么会一路不通，少有顺畅的时候。
“世子妃，世子吩咐属下接您回府。”常嘉双手抱拳，挡在了顾繁衣的前面，这药铺的门只容得一人通过，常嘉跟堵墙似的挡在前面，顾繁衣哪里还有溜出去的本事。
“顾家还有事情未了，常侍卫请先回去吧。”
常嘉犯难，他有令在身，段不肯将顾繁衣放走，“世子妃，属下恕难从命。”
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靠的一辆马车，示意顾繁衣跟她走，顾繁衣知道，他既然如此说，虽然没有束缚她的手脚，可自己却绝无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。
“家父病重，我妹妹……”顾繁衣顿了顿，女子小产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同他说罢，正准备拉上顾勋同常嘉好生说道一番，好让他肯高抬贵手放她离去。
“顾大人……已经去了……”常嘉小心翼翼地说出来，脸上挂着一丝哀色。
“去了？”顾繁衣仿佛没听清似的，反问道。
去哪里了？
顾繁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所想便是如此，等她反应过来后，脸上的惊讶已经毫不掩饰。
“死在何处？因何而死？”
“傅云庄的宅子，死因不知。”
他果然是去了傅家。
从被巡城兵士拦下开始，不过过去了两个多时辰，事态惊变也不过转眼的事情。
顾繁衣对顾勋这个父亲的最后记忆是暗夜的长街之上，他佝偻着身子打马穿过，衣衫被疾行的风掀起，月光洒在他的身上，直到消失在阴暗的街角。
“廷尉大人死了！”
“顾大人死了！”
“怎么死的？”
“听说他家的小女儿小产，昨天夜里你们都没听到吗，哭得可惨了！顾大人这几天身子也不大好，专门在家调养，知道这事儿给气的呗！”
“屁！他明明是从傅大夫家拉出来的，肯定是去打姑爷，结果没打过才死的！”
“说句不好听的，傅大夫一个跛子……不管怎么说，这也太惨了！”
“惨什么？我看呐就是报应！他放走了地牢的囚犯，你们说他会不会是……”
“照你这么说，那顾大人是皇上杀的？”
“嘘——不要命了你！”
……
天刚刚亮，平日里甚是清静的街道上已经开始闹哄哄的，顾勋的棺材从傅家出发，一家住城西，一家住城东，一路上跟了不少人凑热闹，傅云庄披麻戴孝，一瘸一拐地往顾府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