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 小公子好生美貌
衡璃注视着这个面色青白的宫女,心里横生一计来,便注视着她道:“若是我可以出去见到公子一面,我想,有些话清楚了,便只是我与公子二人之间的事情了,届时也不会与你们有什么关系。”
那个宫女跪伏在她面前,心翼翼地抬头,:“那,那姑娘想要奴婢怎么做?”
半晌之后,衡璃望着已经焕然一新的自己——唔,显然这一身衣裳大了不少,尤其是腰身,感觉极其不合身,但是有总比没有好。她轻轻地理了理乱聊头发,望着镜子里穿着宫女衣服的自己,心想终于可以出去了。
她摘下了黄金面具,给了那个宫女。叫她装扮成了自己的模样,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等她回来。
衡璃唯一觉得不妥的就是自己额头上这个赤红色的印记。怎么呢,太惹眼了,一眼就能看见。她想尽了办法,最后从帷帐上割了一条布条系在额头上遮挡一下,然后端着食盒大摇大摆出去了。这外头的诸多高手或许也是因为饿了,竟然没有发现她,她窃喜一番,而后施施然走远。
出了这景华苑,她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去找言商。其实她也不知道言商怎么就那么令她信任。但,她转念一想,有些人他就是长得一副令人信任的样子啊。
她的怀里揣着一封临摹的密信,这密信她正是要带给言商的,假如没有遇到他,她也要想办法去送入囚龙总部里,——总而言之,要将它泄露出去,要让信的内容被缺成是真的。
她一路往东,走着走着,忽然一阵穿巷的风吹过来,她觉察到风里浓浓的杀气,蓦然回首时,正好见到一柄剑毫不犹豫地刺过来。
她急急往旁边闪避,目光回溯到剑的主人,乃是一名黑衣人,毫无疑问他是囚龙的人了,只听见又一声兵器划过空气的声音,她发现了背后也有一道凌厉剑风,来不及多想,她立马一避,堪堪避过。
衡璃躲过这两道剑,犹自心悸,只听一人冷冰冰道:“什么人?”
她正了正神,望着面前两个冷如冰山的黑衣人,知道这是看门的,故而堆出笑脸,:“我是来送信的。”
那二人彼此对视一眼,似乎很是轻蔑,:“你可知昨夜里,也有个自称是送信的宫女被杖毙之事?”
衡璃心一惊,但依然风轻云淡地:“不知。只是此信,是公子让我送来的。”
那二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,:“姑娘,你编理由也要有些新意,昨夜里那个宫女和你用的由头,可是一模一样呢!走吧走吧,没事干找死做什么?”
衡璃稳稳不动,:“你们不信那我没有办法,这样吧,我就在门口等那位大人出来,再把信交给他好了!届时,你们就知道我可没有骗人。”
两人都很不屑,不屑之余还“嘁”了一声,抱着剑回去大门口了。
衡璃就捏着信件等在这门口。她想起言商教她的辨识方法,看来人身上的腰牌,囚龙里的人以腰牌上刻的花的多少来定尊卑,花自然越多越好了。就像他自己,腰牌上是四朵花,在这里畅行无阻还不用跟人打招呼,行事十分的便宜。
衡璃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,然后,门口换了一班,新换的一班没有管她,好似是因为那两人同他们:“前边那个宫女,怕不是疯了,非要在这门口等人,咱也不好对女人太计较,由着她就是了。”
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衡璃还挺感谢他们俩。
这眼见着落日西斜,衡璃依然不见有人出来,就愈发心焦。但她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,虽然烦恼一阵,一阵后就平心静气继续等待了。
事实证明这等待是很有用的,衡璃默默地望着的时候,忽然背后生了风,她闻到风里淡淡的檀香,一回头,看见了一块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光的腰牌,腰牌上面有七朵花。
衡璃如同捡到了钱似的近乎雀跃,她视线缓缓上移,瞧见了一身白色长袍,再继续上移,便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。
与那双眼睛对视的初时,衡璃忽然觉得,不戴面具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
这是一个少年,俊雅疏秀的白衣少年。
当然最吸引饶还是这个少年腰上系着的那块刻了七朵花的腰牌了。衡璃眼睛彻底被这个少年吸住,移不开了。
少年独身前来,显然是有事,故而步伐极快,却在她面前停了停。衡璃没有犹豫,立马就喊道:“大人!”
少年慢慢停下,望着她,等她行动。
衡璃从袖子里抽出了信件,:“大人,这封信,还请您过目······”
那封皮上自然没有写什么字,少年却端详封皮许久,在衡璃紧张得七上八下之时,终于启唇:“谁写的?”
衡璃理所当然似的,:“大概,大概是公子吧?”
少年没有看信,反而盈盈笑着看着她,目光染着些许凉薄,衡璃被这目光看得害怕,但是事实也不许她害怕,她挺胸抬头,毫不畏惧地也回视这个少年。
少年却淡淡地拆开了封皮,展开了信,看了两行,突然笑起来,:“这信写得有意思。谁教你送来的呢?”
衡璃:“不认识,只是有人叫我送来的。”
少年:“你的那人,应该不是公子吧?”
衡璃心中一惊,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起来,她攥着手心,手里冒汗,仍然强装镇定,:“那,那我都不知道了。”
少年忽然:“你听我分析可好?第一,你这封信是公子写的,那公子写信总要有个对象,对不对?如果他确实有写信的对象,自然也是由专门的人来送信了;第二,你不认识教你送信的人,那么假如对方是公子的人,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叫你一个不认识的人送信呢?假如对方不是公子的人,怀有某种不轨的目的,叫别人替他背锅,那么,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做这个背黑锅的人呢?再假如对方确实是无能为力只能叫你送信来了,他一定会有一些证物可以明此信真伪,不至于让你甚至被拦截在囚龙门外吧?第三,这封皮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写,如若只是让你跑一趟,怎么会告诉你这封信是谁写给谁的呢?你又从何得知这是公子写的信呢?”
听着他有条有理的分析,衡璃一时之间没找到反驳的话,愣愣了半,才突然:“昨夜里那个······就是被这么分析的?所以,所以······”
少年将信件折好,揣在怀里,忽然展了笑颜,对她:“公主殿下和宫女怎么能一样?殿下喜欢这样,那,也就随便殿下了。”
“你,你什么?”
衡璃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了——这,她这身份——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衡璃?
这偌大齐王宫,哪有多少人知道衡璃的存在?自从那个夜亡婚出现以后,传之中的衡璃公主早已经是跟叶黎一起消失不见了、谁会知道她其实是被掳来了齐王宫呢?
少年却笑了笑,:“公主殿下模仿我的笔迹还欠了些火候,如若殿下无聊,我也可以指点殿下一二。”
衡璃抬头,:“你是屠岸琨?”
少年的笑意忽然僵硬,眼光若有若无划过了衡璃脸庞,:“殿下如此后知后觉?”
衡璃便也不与他装腔作势了,:“那你怎么知道我······”
少年轻笑一声,目光却是十分深沉,:“公主殿下好记性。当年国宴之上,殿下便都不记得了么?”
衡璃一脸懵逼,然后就突然明白过来,这,这也许牵扯到了衡璃公主过去的风流债了!
啊,风流债啊!
她觉得头大,本想“既然玩完了那就算了我走了”,出来的却成了“玩完了你就算了我走人了”。少年隐隐有些犹疑,但是眼神依然清澈透亮,声线骤然冰冷,:“公主殿下幽禁在景华苑,为何不肯安分一些?”
衡璃不卑不亢,:“屠岸琨,我倒是不妨和你一些事。我不知道当年国宴之上我做了什么,二十几前我落水了,失忆了,什么也不记得。你派人在我大婚前劫走我,不是因为你的手下刺客多么厉害,而是因为我本身就想要逃婚罢了。你囚禁我在齐王宫,我大约也能猜测出来你的目的,况且你又放出那些谣言来,不就是想要挑拨昭国宁国两国关系、叶谪叶黎二人关系么?你此时要害我母国,却想叫我安分一些,换成你,你会么?”
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,只是听完衡璃的一番话之后,却幽幽道:“殿下,失忆并不能抹去过去所做过的事情吧。”
衡璃硬着头皮问他是个什么事,还:“要是我能做到,我可以补偿给你。”
屠岸琨目光幽深,声音清隽,仿佛飞珠溅玉:“哦?殿下当年可是退了我的婚啊!殿下打算如何补偿呢?其实,也简单得很,你可以选择,昭告下你不喜欢叶谪,喜欢我,特意千里迢迢逃婚到了齐国,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。”
衡璃捂脸:啊,果然是风流债!
衡璃听见了“你可以选择”,还以为会有第二个选择,但是等了半,也没有等他话。
屠岸琨忽然凉凉道:“公主殿下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,便是继续隐姓埋名被我幽禁深宫,届时看着这昭宁二国因你起了战端,而我到时候率领精锐趁火打劫,结果当然只有他们两败俱伤,而我渔翁得利了。我不仅可以坐拥江山,还可怀抱美人——殿下觉得这个选择又如何呢?”
衡璃没有想到,她真的没有想到,明明才第一回见面,这个少年就跟她扯了一堆感情债。她心想衡璃公主是眼瞎么,放着这么好看又痴情的公子不要,非要退他婚,非要嫁给叶谪,这实在是······太烦人了!
叶谪有什么好。
衡璃愈想愈气,但是又觉得这个屠岸琨并不十分的好——人家现在手里可是捏着两国战争的导火索,他的目的如此明确,既想要江山,又想要美人。衡璃心念一转,淡淡地笑了笑,:“公子至今还没有坐上世子之位,衡璃自认并非眼瞎之人,这未来的光明坦途,衡璃觉得叶谪更胜一筹。何况即便是叶谪那样的人,衡璃犹以为配不上我,何况是你?”
这番话成功戳中了他痛处,衡璃眼尖地瞧见他背后有人来了,她当然认得,是言商,但是——但是······
屠岸琨脸色苍白,眼神落寞,似乎被话语所伤,但是是哪一句她不得而知;后边的言商笔直站立,望着她的目光格外的······格外的奇怪。
这种奇怪并不是觉得她奇形怪状或者打扮滑稽而奇怪——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掩盖的不同寻常,有一些震惊,一些不可置信,衡璃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戴面具,他或许没有认出来自己,就悄悄同他打招呼,但是他却一动不动。
衡璃莫名其妙,皱了皱眉,却让她身前的屠岸琨看见,屠岸琨旋即回头,就瞧见了脸色同样不太好的言商。言商立马利落地收敛情绪,:“公子,这是日前吩咐的东西。”
这些东西她没有管是什么,只是看见言商以后格外兴奋,就一直想和他打招呼,但是他却忽然变得奇奇怪怪。
这一时之间,屠岸琨似乎被这个东西吸引了,只对衡璃:“公主想通聊话再罢,有空或许我也会亲自造访景华苑。”
然后和言商一起进去了。
衡璃一脸莫名其妙,就这么走了么?
但是她突然想到了言商,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,心里一紧——啊,今没有戴面具,是不是素颜太丑了,是不是他觉得她长得不够好看,才那样震惊得?
她追随他们离开的身影,却蓦然发现那个时刻他也悄然回头,目光依依不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