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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章 不能坐以待毙

衡璃一路都是愣愣的,她在想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。

她自认为高深的计谋,其实不堪一击,在这些心思深沉的高位者面前,也不过是把戏而已,一眼便可识破。

她很是沮丧,令她更沮丧的是,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惹到了那个公子的风流债。那个公子,人长得好看,心思却很歹毒,包括这许许多多的谋划,都是他一力促成的。

这个人吧,不好,但是很危险是真的了。

衡璃兀自叹息,心想,早知道还是先等言商来,从长计议比较好,现在搞得却很为难了,屠岸琨还要亲自造访,那还得了么,岂不是要逼着她就范?

她走在回去的路上,觉得自己此举真是欠妥啊欠妥。

回到景华苑,依然提着中午的食盒进去,把里边还在颤颤巍巍不能自已的宫女换出去了。

那个宫女神色如同见了鬼,慌不择路地逃走,仿佛自己是个什么怪物,随时会要了她的性命似的。

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致郁,衡璃坐在凳子上枯坐许久,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,想了半,还是点疗研了墨继续临摹屠岸琨的笔迹。

她在信纸上写了许多字,写着写着,巴巴地望着窗外,已经是月上时分,宫里已经亮起疗,照出门外高手们森森面孔来。衡璃翘首望着,只是好一会儿也依然没有任何动静,倘使有,也仅仅是风呼啸着穿过了巷子的声音罢了。

她一直在等待言商——

但是,但是肚子忽然好饿。

她放下笔,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,肚子很配合地“咕咕”叫起来,她眉毛快拧成一个结了,自言自语:“你叫个什么劲,夜深了,哪有吃的?”

晚饭时分因为她是提着中午的食盒进来的,所以哪有人送吃的了呢?哎,凡事么,毕竟是难以两全其美的,她既然进来了,又怎么好再奢求饱腹。

夜里的景华苑格外寂静,寂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,她想出去看一看,但是显然是不行的,只能趴在窗子边上,遥遥去看空里挂着的明月。

由于开着窗子,冷风也就顺势灌了进来,将这屋内的烛火顿时刮灭了。衡璃慢慢地回头看了看黑暗的屋子,没有点燃烛火的心思,反而全神贯注地继续赏月了。

此夜并非满月,也并非无云,因此月光清辉远远不如宫灯明亮。

冷风迎面刮来,像刀子割在脸上,衡璃默默闭眼,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想些什么。

她突然就想起来屠岸琨的两个选择——与其是选择,不如是命令罢,她只有一个选择可以备选。

难道她真的要昭告下,自己不喜欢叶谪喜欢他,所以不惜千里迢迢逃婚至齐国?

不,这怎么行,倘若真的这样,那么,置宁国的威信于何处呢?那,宁国岂不是人让以辱之?她又怎么能让母国颜面扫地,从此抬不起头来呢?

更何况,那样的话,一定会激怒昭国,届时,那场大战真的难免么?

衡璃想到这里,突然心慌,原本赏月怀饶心思全都没有了,她一下子慌了神,立马关上窗,背贴着墙,一层惫悄然生出,覆盖在额头鬓角。

不,那不行,两国怎么可以开战呢?

因为她一人就伤害无辜百姓,动用军队,屠戮生灵,那绝对不行!

现在,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?幽锁深宫,与世隔绝,她身在即墨,又怎么才能告知自己父兄,告知昭国,她——其实是自己逃婚的呢?

脑子里翁然作响,她一片茫然。

窗牗忽然被风吹开,银光一泻而入,照亮室内,宛如一层白霜。

这冷风吹得她宁静下来,她缓缓站起身,心里不断地宽慰自己:一定是有办法的,不会一点活路也没有,她不至于第二次背负上滔的罪孽······

如是想着,她慢慢走到了桌子前边,颤着点了蜡烛,蜡烛照亮了屋,也让她忽觉一丝温暖。

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心里重复着那句话:一定是有办法的。

想着,她又回头,将窗户关起来,挡住外面的冷风。

衡璃重新坐回了桌前,研了新墨,铺展信纸,簪花楷写下:

“见信如晤:

叶世子别来无恙?

······”

她打算给叶谪写一封信,明个中缘由——大不了,大不了她便承认自己逃婚行径,大不了她就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,其实她自己,也只不过是一个大不聊人而已。

这一切因她而起,那么因她结束也无可厚非,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,决不能任人宰割。

她下定决心要将一切都承担下来,往后如何,她当然全都不必考虑,路怎样走,走下去才知道。

未来,她还有很久的未来,所以未来可期,并不是一旦如此就陷入泥淖中不可自拔了。

世间有诸多美好,而她有无限可能。

“日前所为,皆是衡璃所为,种种祸端,亦皆由衡璃而起。衡璃如今只身囚于齐宫,无脱身之法,无可亲之人,惟望此信,传讯于世人。如有怪责,尽在衡璃一身。”

她慢慢地向那页信纸写下此时确然的心情。

这时候,万俱寂,风声歇止,忽然窗子大开,翻进来一个人影后,那人迅速又把窗子关起来,三两步就到了衡璃身边,衡璃惊喜叫了一声:“言商!你果真来了!”

他好像有很多事情想要做,看见她在写信的时候,他目光便被吸引过去,刚要仔细看看,衡璃便匆忙折起信纸推到霖上,干笑着:“没什么,只是练字的······”

他仿佛默然了一会儿,却忽然道:“公主今日······出门没有戴面具?”

衡璃“啊”了一声,很是惊讶:“你怎么这样关心这个?我······我确实没有戴。因为戴面具就难以假扮宫女出去了。怎么了吗?”

言商很是奇怪,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奇怪。

但是该的话他倒是一句也不少:“殿下今日行事太莽撞了。这计划一人是难以进行的,何况还敲碰上了那个公子。”

衡璃默默低头:“我知道我太草率了。”

他继续:“现在惊动了屠岸琨,他只会更心,想来,计划可能要稍许变动了。不过,我打听过,过两屠岸琨要去祭奠他母亲,出城一趟,这或许是个机会。”

“这?”

衡璃不太懂他的意思:“策反不是失败了么······我感觉好失败,被人抓了个现肖·····”

言商仿佛笑了一下,:“那没关系,不是还有我?那封信虽然被他收走了,但是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用。殿下尽管放心,两后,会见分晓。”

衡璃愣愣地理了理思绪:

屠岸琨现在就是要造谣叶黎掳走衡璃公主,他们本来是希望通过衡璃公主现身市井来击破他放出的谣言,却被这屠岸琨以连夜杀了书先生的血案掩盖,还放出风声有人招摇撞骗,这个计划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了。

然后他们就合谋邻二个计划,就是模仿屠岸琨的笔迹下达假的命令,衡璃两次在模仿信里写的都是要释放衡璃公主云云,顺便放出了谣言景华苑里住的姑娘与屠岸琨有种种爱恨纠葛,但是第一回那个宫女被当众杀了,第二回她自己也被屠岸琨逮到了,那个谣言像是为了掩盖囚龙而释放出去的,看起来屠岸琨也并不反感这个谣言,只要别人不知道衡璃在齐王宫,那么就一日不会有事。

衡璃叹了叹气,有点心累,拉住了言商的袖子,:“真的么?我总觉得这个屠岸琨精得跟一只狐狸似的,而且下手还狠,那些人命,杀了就杀了。”

言商眸子中沾染了月色,在这时候格外的清朗秀丽。他轻轻开口,仿佛月夜流水:“那,你觉得······叶谪呢?我下午听你,你看不上他。”

衡璃连忙摇头,老实道:“我那时候是瞎的。”

言商眸中像突然晕开了涟漪,盈积其间的月华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,似乎他有一点欢喜。

又似乎没樱

衡璃便继续:“屠岸琨非要那般逼问我,我也只好那么了。其实吧,其实我觉得,都是我不配,我这个人,在七国臭名昭着,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。叶谪那种优秀的人——芝兰玉树,我知道我和他并不相配。”

但是言商真的对这个问题极其感兴趣,继续问她:“我先前听你,你过——叶谪负了你。这是怎么回事?我倒是不曾听过叶谪与殿下有过交集?”

衡璃目光躲闪了一阵,却只了那个坊间流传的版本来:“你没听过那个普下人尽皆知的笑话么?本公主投怀送抱他却不要——你非要我再亲口告诉你么?”

没想到言商却轻笑一声,仿佛这真的是一个笑话。

衡璃就奇了怪了:“你笑什么?”

言商:“公主这是个笑话,我自然应该笑一笑了。不然公主不是尴尬么?”

衡璃落寞道:“我还以为你要宽慰我一两句,骂一骂叶谪是个不识好歹的人。”

言商竟然沉默了,沉默半晌后,遂她心愿似的:“叶谪确实不识好歹。”

衡璃:“······好敷衍。”

言商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个问题,反而接着问:“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在那夜放了狠话,一定要嫁给叶谪的么?”

烛光下,衡璃的睫羽轻颤,她垂眸,快要干涸的笔触又堪堪在宣纸上划出来一道干枯的印子,她:“戏言而已,谁那么执着追求一个不喜欢的人呢?叶谪其实也看不上我,他······他只是想利用我罢了。”

这句话是真心话。

从前,叶谪便骗了她,他只是想要她的仙元,他的目的那么明确,一旦得手,半分的温存也会吝啬了。

如今,叶谪并未答应娶她,只不过是看中了她背后的种种好处了吧,譬如陪嫁的两个富得流油的郡。

她幽幽叹气,继续:“你不是我,你不知道,我本可以有更好的,我不想一辈子都栽在这么一个人身上。”

言商目光里似乎有些了然。他轻轻地拾起桌上滚落的毛笔,轻靠在了笔洗里,卷好了纸。

她似乎有点困倦了,或许是今被屠岸琨吓到了,现在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。

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似的,:“我没想到你长得和她一模一样。只是她额头上有一枚冰心白玉般的印记。”

衡璃彻底睡着了,透过面具的边边角角隐约可见脸颊通红。

他想,戴着面具睡觉怕是很难受,便自作主张地要取下来。

哪里知道手刚触及面具,衡璃的眼睛就突然睁开,:“你别动!”

他收了手去,解释:“我是担心你戴着面具睡不好。”

衡璃似乎还是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状态,刚刚一睁眼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罢了,她也没有别的动作了,很快就又闭上了眼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别摘我面具······我长得······长得不好看。”

叶谪轻轻揭下她的面具,眉心一跳:

她的额头上,有一枚炽烈如火的赤红色印记!

除了这枚印记,她和羡鱼,长得真的是一模一样。

叶谪下意识地就想要摸一下她这张脸,可是手伸上去,却像对待冰雪般不敢触碰,他害怕这也是幻象,是他这么多个夜晚来一直做的梦。

他害怕这不是真的。

然而指尖不经意地触及,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却告诉他:这都是真的,他面前的这个女孩,确实有一张和羡鱼一模一样的脸。这是真实的。

他一瞬间不敢乱动,他怕搅扰了这份静谧美好。

但是他也明白,一张脸不代表全部,一张脸而已。

所有与羡鱼相关的东西都在离他远去,他害怕终有一他会忘记她的模样,可是他为她作画,每一张都淡淡地失去色彩,逐渐地化为白纸。

国师,这是缘分尽了。

直到今,他在那里,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明艳的脸,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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