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回(1)
第六十一回马野江哭诉伸冤屈,霍仁帆大宴煤炭帮。
黄中强取缔袍哥记,倭寇终降举国同欢。
素容离开梳妆台,缓慢地走到穿衣镜前,她觉得虽然满足了金钱的欲望,心灵上却感到十分的空虚与寂寞,现实偏离了她少年所树立的理想,更是偏离了她原本的生活轨迹,驶向了她不可预测的终点,聂清沛至今还没有结婚,难道他还在等我吗?我并不介意他粗鲁与无礼,我自己与母亲都是有责任的,霍仁帆与聂清沛二人简直没法比。一人是那样的庸俗不堪,一人是那样清高自傲,一人是想方设法钻营逐利,一人千方万计报效祖国。她端祥着自己的影子,这些年她也发福了,原本有规律的校园生活,全都打破了,不再看名着,爱打牌,整日游手好闲,吃好穿好,她想到自己愈来愈胖,不仅有些发愁,而且感到十分的沮丧,两颊红润肥胖。那原本鹅蛋的脸形变得象满月似的大圆盘,眼眶四周的皮下脂肪增厚,原本柔美的眼泡也臃肿了起来,匀称的五官也挤紧了一些,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皮肤更加细腻白暂,也更加光泽亮丽,这是她跟那些官太太所学,用牛奶洗澡,用珍珠粉,姻脂膏保养的缘故。
素容站着觉得慵懒无力,便离开了穿衣镜回转身斜躺在沙发上,托着胖腮,痴痴地继续想着心事,仁帆自从娶了但玉玲后便很少进她的房间,她心里明白,他多少有点怨,三次几个月大的胎儿也流产了,这是她的错,也是妻妾斗争的恶果,她至今也没有怀孕,再说但玉玲象是给仁帆灌了迷魂汤似的,天天换着花样逗男人喜欢,那天夜不是听到她的骚浪声,起了床早晨都不放过,呸……
这时蓦然响起敲门声,素容不觉一喜,肯定是他回来了,一下子便把怨恨他的心情荡弃到九霄云外去了。哀怨的面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,不,得给点颜色给他看看,立刻收起笑意绷紧一张门神似脸冷冷地说:
“进来!”
“太太!有人会你!”
丫环罗芳从门外伸进头来说:
“谁呀?”
“陈将军的太太!”
“请她进来!”
一会,引着马野江上楼,自从陈牧农去世后,马野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,原本油亮光滑漆黑的头发已变得花白,干枯,素容一见吓一跳惊叫起来:
“姐姐呀!是那阵风把你吹来的,快请坐,端茶来!”
素容含笑地招呼,罗芳应声而去端荼,自从陈将军死后,马野江受的刺激太深,神经已经有些错乱,天天闭门不见来人,素容拉着她的手端祥她的模样,见她穿着一件穷女人才穿的阴丹士林蓝绸旗袍,面目清瘦,褪去原本文秀优雅而显得有呆呆痴痴的样子,二眼无神眉沟之间隐含忧郁而又毫无欢娱的悲哀之情,素容一半安慰,一半赞叹地说:“姐姐呀!看你比我年纪还大几岁,还显得秀丽苗条,你看我……”
“妹妹,呜呜……”
马野江在素容面前忍俊不住,不由悲泣起来,滚热的泪水似断线的珍珠滴淌在她的腿上,整个面部都变了形,那无法止住的嚎哭似波涛滚浪,马野江也害苦了,她每天都强忍着对亡夫的悲恸,四处奔走也无济于事,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只好来找素容出出主意,野江觉得她的表情带有点客套虚假的味道,迟凝着不知如何启齿,野江整日心情苦闷孤寂,见到她才倾泄了出来,素容见她似孩子般的哭泣,便对野江格外亲切,她拍了拍野江的肩轻轻地说:
“姐姐呀n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,你给我说近一段时间你都关在屋子里干甚呢?”
马野江这才觉得素容的语气稍为真挚了,惶惑不安的情绪才稍稍缓了一下,禁止不悲恸地说:“他,陈将军确确实实负屈含冤……”
马野江想到目前的窘况,想陈将军的冤死声音哽住了。其情景如祥林嫂一样,素容怕野江会滔滔不绝地叨个不停,便关切地端起水果糖碟客气地说:
“姐姐呀!吃个糖吧!”
见她不动手,抓了二颗塞在手上,分散她的注意力说:
“姐姐这水果也是刚从仰光带回来的,多亏张珍司令,李贤镇参谋长派人梢带的,现在要吃到外国糖果也不容易,隔会我给你包一包拿回去吃?”
“不!”
马野江实在克制不住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,掏出手绢捂住嘴鼻,素容惊愕地注视她,她比下葬时还要伤心,猜不透是啥缘故,觉得她很可怜,轻轻抚摸着她肩押哐她说:
“姐姐呀!不用哭了,有啥子为难的事可以对我说呀!我帮你呀!”
马野江才强忍着悲恸,边说边流泪泣诉说:
“妹妹呀!这世道叫我咋个活呀?陈将军的冤死,纯属张发奎公报私仇,陈将军显灵,多次投梦于我,叫我上重庆军政部申诉,可是这世界人情薄如纸,人走茶凉,那些可恶的官老爷不但没有丝毫的同情蔫勉之心,处处都刁酸,嘲笑我,几经周折,最后连个烈士都不算呀!……”
素容听罢居然也难过得流下眼泪,她从马野江的不幸,联想到自己的内心寂寞与冷落,真是同是天涯伦落人呀!说:
“姐姐!我们女人家能有多大本事呀!等一会当家的回来,我跟他说:教他拿个主意。”
马野江心情一直忐忑不安,事情本身是很难启齿的,想不到素容主动表示愿意帮助,十分感动,不由扑倒在她怀中说:
“妹妹!我差不多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歩,现在我才知道衙门难寻念佛人,世上难找真君子。”
“姐姐!你不用发愁,世道自有公理在。”
素容心里与马野江产生了共鸣,许多年前的校园生活在她心灵中浮现,沉睡了的纯朴感情从她灵魂里苏醒了,她们都很年轻,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想往,此时的感情是那么真挚,素容忍不住把野江揽在怀中,野江紧紧地依偎在素容丰腴的胸沟中,就象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,软绵绵地十分舒适,门外传来说话声:
“宝贝!宝贝!……”
素容听到喊声,温情马上过去了,她把马野江扶正,整了整衣服,又装出正经的样子,霍仁帆推门而入,他刚从罗泽闾那里回来,心情特别高兴,心里便想到该去光顾一下素容,一见陈太太,瘦得似凉衣杆,本身个子又高挑,穿着也不像平日那么娇艳,说话也不撒脱,这陈将军一死,犹如家中倒了顶梁柱。说:
“陈夫人!”
“哟!那股清风请你来啦!你不是整日泡在蜜糖罐吗?还有清闲来看老娘?”
“霍大哥!”
“陈夫人!陈将军的事,军政部是如何了断的?”
一句话又勾起马野江的眼泪,一副欲言又止,悲不自胜的样子,素容说:“当家的!别说了,重庆那帮子当官的,那个不是势利眼,你回来了,你来劝劝姐姐,我咋个劝她也听不进去,女人家!得靠你们男人啦!”
“哎!这世道?真是的!陈夫人!我告诉你一个秘密:明天蒋委员长将到青年军训话,你早早地在南门半边街等候,亲自向委员长诉苦。”
马野江一听收住哭泣,也来了精神。犹如抓住了一根稻草般说:
“霍大哥!真是太感谢你了,看来这是陈将军伸冤招雪的唯一希望,妹妹!我回去了!”
“姐姐!我等你的消息!”
素容真想留马野江多坐一会,好消磨孤寂无聊的时光,她知野江有要事,起身相送说:
“姐姐!一有消息就告诉我,行吗!”
马野江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,素容牵着马野江的手坚持要送到大门口,双方杨杨手,霍仁帆去花园溜达。但见:
花园四面雕栏石瓦,周围翠叶深稠,迎眸霜色,满架的葡萄如千枝紫弹坠流苏,喷鼻馨香,似万架绿云垂绣带,缒缒马乳,水晶丸里邑琼浆,滚滚绿球,金屑架中含翠渥,乃西域移来之种,隐含甘泉珍玩之芬芳。霍仁帆摇着折扇,闲庭信步,摘下一串品尝,香甜可口,润肺融心,端的四时花木衬幽葩,明媚清风无价买。金风荐爽,心旷神怡,秋高气爽。
素容送走马野江。见自己玫瑰色绸缎旗袍胸襟被她的头部揉搓出许多皱拆,回到房间,立刻从衣橱里取出一件半透明丝绸纱裙换了,觉得饥饿,顺手拿了几块水果糖放进口中咀嚼,然后躺在凉席上,放松了,半眯着眼感到格外的舒坦,竟然不知不觉进入梦乡。
霍仁帆手拿川绞纸扇,信步闲游,远处秋莲正在梳理花木,来到花园聚景园内,四下花木掩映,正值日午,只闻得绿阴深处一派蝉声,忽然风送花香,袭人扑鼻,真是:
绿树荫浓秋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
水晶帘动微风起,一架蔷薇满院香。
霍仁帆却全然无趣,干脆进素容的房中,素容正在朦朦胧胧之机,晃晃佛佛房间里有人飘了进来。
霍仁帆见她纱裙内罩着红内裤,日影中玲珑剔透,赤露着玉骨冰肌,美玉无霞,白腻光滑,异香可爱,不觉淫心辄起,坐下先用手抚摸香乳,然后低下头来,吻嘴舔舌,轻轻扫揉,她先一惊,急忙睁开眼,见是仁帆,揉了揉眼,还以为在梦中,仁帆嘴唇凑近她的耳根亲昵地说:
“宝贝!怎么?大白天里就睡着了,要是强盗进了屋,东西偷光了朗个办哟?”
“哼!挨千刀的!你不是有上房骚货吗?”
“她那有你高雅哟!”
素容故意把脸绷起,一股怨气直冲她的脑门,故意偏过头来不理他,霍仁帆竟将她抱住,
“宝贝!我们来耍一耍!”
“干什么呀?你松开……”
仁帆不顾她的叫喊,自己解衣宽带,按在凉席之上,揭起纱裙,裉去内裤,仰身竭力播迎揿干,抽没至根部,直抵极深处,有如含苞花蕊,恍觉翁然畅美不可言。素容瞑瞑气息,微有声嘶,舌尖冰冷,星眸惊闪,娇滴声唤。二是乐极情浓,怡然感之,正在这节吉眼上,越显得红馥馥朱唇,白腻腻的粉脸,秋波斜睨,春心没乱,星眼朦胧,鸾声颠倒,一泄如注,一人气喘吁吁,一人莺莺声软,真是:
鼓鬛游蜂,嫩蕊半匀春荡漾。
餐香粉蝶,花房深宿逞风流。
第二天,青年军将驻地菜坝打扫得干干净净,委员长来綦江的行动秘密,防卫甚严,一般老百姓毫不知晓,从重庆方向先是开来一排荷枪实弹的军车,风驰电掣般地开进城来,马野江早早地在门半边街临街一卖豆浆的老太婆的铺面等候,老太婆以为来主顾说:
“太太!这么早,来一碗豆浆?”
“老太婆!我坐着等人!”
“等谁呢?”
马野江心知不卖她的豆浆是不高兴的,便顺手摸了一块儿银元递给老太婆,老太婆欢喜得屁滚尿滚,双手接过钱,自然无话说,军车过后,才缓过神来,知是错过,不过肯定还会回来,马野江两眼睁得大大地盯着回路。
委员长一行人马来到青年军,全师官兵整齐排列,罗泽闾冲向前去向委员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委员长身材高,面容慈祥,身着戎装,也向罗师长还礼,罗泽闾提起中气,谦卑地说:“委员长,请!”
委员长走向讲台,簇拥地军官四下散开,台下黑压压一片青年学生,委员长提高嗓门说:“同学们!同志们!倭冠已经进犯到独山,国危若垒卵啦!士可忍,熟不可忍,广大的青年应当投笔从戎,救民族于危亡,由此国民政府决定,军事第一,军人第一!抗战已经八年,我国人民已经作出了巨大的牺牲,由此换来其他盟国的安宁,时值今日,这个牺牲是值得的,倭冠的进攻已经被国军大大消耗,其进攻锐气已遭我顿挫,从此只有招架之势的穷途末日,与此相反,我强大的国军已经完成了重建和整训,现在已战力倍增,转守为攻的时机已经到来了!将士们!要发扬决战决胜精神,奋勇杀敌,收复失地!”
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!”
“拥护蒋委员长!”
……
委员长话一讲完,同学们齐声高呼,委员长从讲台上下来,侍卫与军官们簇拥着准备上车,忽然他回过头来对侍卫长与罗泽闾说:
“抗战以来民众多受辛苦,我想与民众见面。”
“是!”
侍卫长立即与黄炽县长联系,黄炽县长立即与县府众官员连跟带扑地赶到北较场集合,从蒲草田到北较场,人们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手里拿着鲜花,排着整齐的队伍,周振强带着全副武装的部队,架着机枪,小钢炮,如临大敌,严阵以待。街民看到这种场景都惊讶不已,蓦然一阵喇叭声响,一排汽车开始到蒲草田处停下,周振强,罗泽闾,黄炽等官员自动地跟随着委员长,一行人缓缓地从民众中间走过,一边挥手致意,人群中有人高呼:
“坚决服从蒋委员长!”
委员长听罢从内心里表露出甜蜜的微笑,随后上车,黄炽,罗泽闾,周振强目送说:
“委员长走好!”
“你们回去吧!”
汽车引擎发动,直扑南门半边街,马野江这下子看得真真切切,飕地一声不顾生死跑出铺面,跪在马路中间撕心裂肺般大声喊叫:“委员长!陈将军死得冤枉呀!”
“吱……”
汽车嘎然停下,侍卫们如临大敌,掏出手枪,上膛,马野江说罢放声大哭,两眼悲流,双手举着申诉状纸高高的,委员长惊了一下问:
“何人拦路?”
“陈牧农家属为陈牧农申冤!”
侍卫接连下车,几十支黑洞洞的枪管对着马野江,委员长透过车窗看见她哭得凄惨悲凉,动了善心说:
“哎!陈牧农也算是为国捐躯,拿上来吧!”
侍卫接了状纸,毕恭毕敬地呈给委员长,委员长展开状纸,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清丽俊秀的正楷,不由庶庶称奇说:
“好字,好文章!对陈将军家属说,请她到军政部领款子!”
侍卫传了话,马野江方才止住了哭声,站到一边去了,汽车一溜烟地开车了。
事后马野江到重庆军政部果然领了一笔款子。回到綦江与廖素容,霍仁帆告别,素容问:
“姐姐!今后到那儿去呢?”
“陈将军的故乡是湖南省桑植县,我与吴奎侍卫已商议好了。将陈将军移葬老家,叶落归根,我便投奔在甘肃的亲属。”
“姐姐要时常来信哟!”
“妹妹我会的,霍大哥也谢谢你了!”
“夫人!那里的话!陈将军与我亲如兄弟!夫人今后有什么事尽管说,兄弟自当尽心尽力!”
马野江坐上汽车,带着棺材走了。
霍仁帆辞别马野江,马上出门来到县银行,这县银行还是经营困难,尽管霍仁帆把麻乡约的款子全部转到了綦江县银行,可是仍属癞八狗穿短裤——蹬打不开。原来这小小县城除国有的几大行之外,私营银行也来此扎堆,有四川省商业银行綦江分行,梁序珀任主任,还有利群银行,以张怀谷任经理,还有四川氏作金库,还有正大钱庄,中和字号钱庄,小的钱庄更是多如牛毛,什么兴顺隆,福庆隆,天丰隆,裕丰隆,福泰,永丰隆,正康,大同福,德太等等。陈希龄,吴尧阶,周绍溪,冷作云正在那里商议如何吸纳存款的问题,霍仁帆进来坐在吴尧阶的位置上,周绍溪说:
“主席!近几天我与冷师爷,陈希龄,吴经理几个在县城东南西北也跑了个遍,那些机关企业根本不卖账,哎呀!几天下来,真是麻雀哈糠壳,空搞了唷!”
“这么说来,老子又汤到了哟?”
“霍主席既已经接手,凡事都是人为的,刚才我们几人还在商议,何不先改一下行规,全部免收汇费,时今,从各地的经费都汇来綦江,各银行汇费都很高,领款人深以为苦,何不打出招牌,免收一切汇费。”
大家都把眼光不约地把他霍仁帆看着,霍仁帆想先把款子揽到再说:
“也只有这样了,冷师爷家里事就不管了。周绍溪,吴尧阶,陈希龄再跑一次各企事业单位,务必拉到款子!”
话一说完,几人提起公文包,各自去游说,霍仁帆焦头烂额地回到恒昌裕。刚进入客厅,奂明,王善夫正陪着一个公务人员在那里闲谈,那人看见了霍仁帆,立即站了起来说:
“是霍先生吗?”
“你是?”
“噢,本人是四川省社会局局长黄中强文书贺强,今日受局长之命,专程从重庆来,邀请霍舵爷及全重庆各堂口舵爷明日到重庆皇后餐厅开会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卑职不知!”
“好的!我一定赶到!”
“大哥!现在走吧!”
“好!”
于是霍仁帆带上奂明,二娃子,王善夫开车,顺带那位文书坐上福特车直下重庆。第二天,重庆城的皇后餐厅,各堂口袍哥的舵爷竟有五十多人齐聚,袍哥老英雄田德胜,石孝先都齐齐到来,年轻一辈唐绍武,霍仁帆等等齐齐到来,大家在大厅上你哥子,我兄弟的称呼起来,好不热闹,突然走进一排持枪卫兵,踏着整齐的步发站立在大家面前喊:
“黄局长到!”
田德胜,石孝先,唐绍武,霍仁帆,况春发正摆谈得高兴之处,见此情况,便扫了兴。黄中强竟穿着军装,挎着手枪,戴着洁白的手套,威风十足,目空一切地昂首跨了进来,众人目光射向他,他双手作了一个示意,干咳一声说:“各位大哥!兄弟今天有理了。今天兄弟特奉张群主席之命,动员各位舵爷,大哥自动解散袍哥……”
“啊!……”
“黄局长!凡事都要说个一二三,请问为啥子呢?”
霍仁帆首先发了言,众人反问:
“对!为啥子呢?”
“各位大哥!稍安勿躁!听兄弟慢慢道来,首先我从袍哥的开山立堂和香规纪律说起,这个吗众所周知,袍哥开山立堂如同草莽结义,其陈规陋习和而今的民国社会完全背道而驰,更不用说吹灯,砍丫枝,坐草坪,根本就是私设公堂,无法无天。再说了袍哥的所谓义气,其实是是非不分,拉帮结派,兄弟伙们即是杀人越货,滚案跑滩也接济掩护,简直目无国法,更有甚者有的袍哥贩卖枪支,走私烟土,聚众设赌,估吃霸赊,招摇撞骗等,林林种种,数不胜数……”
“噢……”
众人一听他当面揭丑,如同捅了马蜂,一时间众人皆不服气,田德胜说:
“那个说的是草莽结义,我们袍哥效仿的是刘,关,张,三人三姓三结义。”
石孝先说得更绝说:
“照你怎个说,我们袍哥就十恶不赦了,全部都该拉出去枪毙了哟?”
“枪毙倒是不至于,但是袍哥的恶习甚重,大家也不能否认吧!在座的各位哪个敢说硬话?”
黄中强中气十足,摇头摆尾地说得大家哑口无言,面面相觑,黄中强便继续说:“所以根据内政部的规定:抗战期间所有社团都必须在社会局登记备案。你们登记了吗?没有,没有就是非法!”
“啊……”
这下子人群爆了锅,把袍哥们都惹火了,仁字大爷石荣廷也七十岁的老头,山羊胡子也有一尺长,他吱地站起来,食指指天,口水滴哒地吼道:
“那样叫非法?孙中山先生不也是曾经与袍哥有关系吗?他非法不非法呀?”
“国父不是袍哥!”
仁字大爷李祝三不紧不慢指着二根指头说:“哪个说的?国父曾经参加过洪门,洪门哥老会嘛本是一家噻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顿时餐厅内爆发一阵嘲笑声,冯竹山坐在边角,将扇子一收,扑的一声阴阳怪气地说:
“请问?谁人不知:重庆袍哥在辛亥夺权是有功的。”
“对头!”
田德胜一见表功的机会来,如鲫鱼般蹦起来,伸长脖子,拍着胸脯吼说:
“当年杨庶堪约况大哥和我组织敢死队围攻朝天观,还不是咱们带领着袍哥的弟兄伙们出生入死,那顶戴大人纽传善会交印投降吗?你称二两棉花纺纺,纽传善的狗尾巴是哪一个一刀剪的?”
石孝生接着说:“沧白先生是我的太老师。当年,家父受太老师之托,指挥卢汉臣的敢死队占领南岸。”
卢俊卿地站了起来说:“我伯父卢汉臣也是袍哥!”
霍仁帆说:
“连埔公及二十一军的全体将士几乎人人都是袍哥!”
“过去是过去,现在是现在。”
义字大爷杨少宣喝了一口茶说:
“现在又孬了嗦?”
冯什竹跷起二朗腿说:“黄局长晓不晓得,就在去年弟兄伙们为了给委员长献机祝寿,我们重庆的袍哥又捐了多少钱呢?那十八架飞机现在还在嘛!”
唐绍武也插上话说:“黄局长!这个戴局长成立人动会,我们重庆袍哥都积极参加,大家都在抗战建国,为啥子专和袍哥过不去哟,委员长也是青帮出生唷!”
一时间大厅里如闹喳麻雀一般,你一言,我一语,倒变成了只有各位舵爷说,没有黄中强说话插嘴的机会,黄中强干脆把嘴闲到不开腔,任由各位罢谈。时近稍午,黄中强只好说:
“哎!大家的意见我负责向张主席反映,至于结果如何,还要由张主席定夺,其实本人也不是和各位过不去,公务在身,身不由已呀!”
“黄局长!不存在。都是梁山弟兄,不打不亲热。”
“兄弟略备薄酒,请各位大哥务必赏光,请!”
“不客气!”
这一席话才使袍哥们露出了笑容,大家你推我劝,入席畅饮,这一席酒宴吃得大家酣快淋漓,唐绍武对霍仁帆说:
“霍大哥,明日我带你去拜张树声。张树声在河南,河北诸受有势力,今后开拓北方很有用处。”
“要得!”
于是到了第二天,霍仁帆与唐绍武过河,坐着滑杆来到重庆玄坛庙,一路的古道上依旧马帮与力夫来往穿梭,有个夫子唱起山歌:
我是巴山背二哥,打一杵来唱支歌。
太阳接我上巴山,月亮送我下巴河。
这歌声悠扬了亮,不知不觉到了张树声的小洋楼,四周竟然站着一排青衣大汉,怒目相视行人,霍仁帆与唐绍武不慌不忙下了滑杆,唐绍武对门人说:
“给师爷通报一声!”
那门人小跑进去通报去了,不一会儿出来说:“祖师爷有请!”
唐绍武与霍仁帆走进大厅,大厅里雕梁画栋,古香古色,一个老者大概就是张树声约五六十岁上下,端坐于太师椅上,须髯垂胸,戴着墨镜,黑袍身上穿,一副道貌岸然,藐视一切的样子,十几条汉子,二人不敢怠慢,走到跟前,双手抱拳,深深一揖说:
“祖师爷万寿无疆,无量寿福!”
“唐兄弟!旁边的那一位是何人呀?”
“祖师爷!这位弟兄就是我时常提及,在二十一军任文书,川康禁毒专员霍大哥,霍仁帆。”
“久闻大名!”
“祖师爷!”
“霍兄弟!此是何意呀?”
“祖师爷!兄弟便是早在十多年便拜了杜月笙为师,这么多年以来,始终不忘师傅的教诲,今日决定拜祖师爷为师,即使是上刀山,下火海也再所不辞,望祖师爷接纳!”
张树声微微一笑说:
“哈哈哈!来呀!设坛!”
十几个汉子便忙碌起来,在大厅中央安放一张茶桌,点燃牛油蜡烛,把大厅照耀得辉煌,张树声居坐于正堂上首,一个汉子把点燃的一注香递与霍仁帆说:
“兄弟只须跪在地下对祖师爷磕三个头,便是洪门弟兄!”
霍仁帆果然跪在地下,连磕三个头,张树声赶紧将他扶起,拉着手坐在身边说:“兄弟!自从以后,我封你为綦江首事,要广纳信徒,弘扬洪门!”
“祖师爷放心!”
唐绍武与霍仁帆闲坐一阵后,便出来,坐上滑杆,回进城中,在重庆城里消遥自在了三天,然一行四人坐着汽车回到綦江,冷作云,吴尧阶,周绍溪,陈希龄在恒昌裕的大厅里等候,经过一上午的汽车颠簸,几人都已口干舌燥,筋疲力尽,秋莲,罗芳端来茶水,洗脸水,几人洗毕才刚坐下,陈希龄说:
“霍先生!经过我们几位的努力,果然效果不错,闸坝管理处的七亿存款已到了我行,给对方少收了手续费和汇费达到一千多元,同时也每月代收盐款和学费八十余万元,各机关也存入经常性余款一百多万元,昨日我们算出余额达一亿之多。”
霍仁帆听罢欣喜不已,转而一想说:
“这么多钱怎么放得出去?”
“霍主席!既然钱已到了手,现在就是想方设法把钱花出去生利。只要在发放贷款之前,核实一下商家有好多本钱,再来核定贷款额,霍主席又是袍哥舵爷,钱放了出去,谁人胆敢赖账不成!”
“那好,你们几位再辛苦一趟,到蒲河去把那里的煤帮都给我请来,我要请客!”
“是!”
当夜,众人在恒昌裕将就吃了夜宵才散去,第二天王胖子,章淑华早早准备宴席,冷作云,周绍溪,陈希龄,吴尧阶坐着王善夫开的车直奔蒲河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