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回(1)
第六十三回杀人魔鬼不降反开,赵宗炜智擒陈占荣。
富家少年弃暗投明,胡汉国拜倒霍仁帆。
第二天一早,霍仁帆叫王善夫开车,陈翰屏提着黄皮包,他今天着实打扮一番,皮包里装着呈文和报表,也穿上西装,坐上汽车一同来到县府向赵宗炜辞别,赵宗炜说:
“霍先生回来后,本县特聘霍先生为县经收处主任和税捐处处长,请一定不要推辞!”
“县长恐怕识错人了,本人山野疏才,恐怕难以胜任。再说本人已是二个职务在身。”
“唉!即是县长如此看重霍先生,霍先生当然尽心尽力协助县长搞好工作。”
汽车启动了,霍仁帆搞不明陈翰屏应答下来是何意,汽车一路直奔重庆,下午时分,便到了海棠溪,二人下了车,坐船到对岸,坐上滑杆到小什字财政部,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筑物,门外站着持枪的士兵。霍仁帆递上片子,卫兵通报去了。不一会,刘航琛一身崭新的装束异常傲气十足地从里走出来,霍仁帆下车,刘航琛便快步从台阶上走下,迎着握手,笑容满面地说:“霍大哥!久仰!久仰!“
“刘部长!“
“这位?“
“这位陈翰屏先生!”
“似曾相识!”
“陈先生也供职过二十一军!”
“幸会!幸会!”
他们三人并肩着被邀进了设陈华丽,锦毯匝地,帘暮垂红,四处站列着持枪卫兵的大厅,吴文义正与桂永清在那里高谈阔论,三人在沙发上坐定,一位十分妖娆的女秘书上前敬烟和茶,然后才客气地退了下去,霍仁帆心中知道,这位妖娆的女人早就被刘航琛收用了。这桂永清在綦江所干的事,本当法办,奈何委员长念其为追查共党而起,不但不予追究,反而因其人才难得,调往驻德国大使馆任主任武官。二战结束后,继任中国驻同盟国军事代表团副团长,现在回国任海军总司令,杨天威,张少泉,吴文义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,委员长则见其效忠党国有功,均以保释,后吴文义在合川特训班当队长,萧劲到汤恩伯部任职,杨厚彩到中央军校七分校任总队长,没几人受到处法,三人相互问讯,霍仁帆问:
“桂将军什么时候回国的?怎么忘了兄弟!”
“霍先生实在对不起,刚一回国,委员长便叫我立刻组建海军,我们海军在武汉保卫战中几乎全军覆灭,一艘象样的军舰也没有,而我们担当的责任又是十分的巨大,东南亚,以及我国海疆,都是我们海军去守卫,未来整个太平洋,东南亚将由中美共同管理与防御呀!”
陈翰屏不抽烟,端起青花细巧的盖碗茶喝了一口,眉头不觉微微一皱,他不喜欢这种香气,嫌淡而无味,刘航琛则翘起二郎腿悠闲地闪动,手指上夹着的香烟头上袅袅飘散着丝丝的烟雾,手指上戴的钻石戒指耀眼光芒,桂永清穿着崭新海军将军服,心中想着驾驭艋艟大船,纵横四海,刘航琛问:
“桂将军!德国的军队号称世界一流,请问为何战败呢?”
桂永清略加思索,不觉淡淡一笑说:
“众所周知,德国军队士官作战勇敢,科学技术十分发达,怪在德国元首希特勒错误地发动了东西方两面作战,我曾向德国参谋部建议:不要向英国作战,先进行东面作战,如果采纳我的建议,俄国早就灭了,石油,小麦和大量的苏俄劳动力得以使用,再对英国作战,那么历史将会重写,还有,我与蒋方震约见了戈林元帅,一再劝阻德国不要结缔同盟日本,日本不会对苏开战,日本人是从来都不守信用的奸利小人,可结果戈林元帅根本都听不进去。败绩无凝呀!”
桂永清显出一副无限感叹挽惜的样子,陈翰屏愕然地望着桂永清,连吴文义脸上表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,刘航琛则深藏不露慢吞吞地问:
“桂将军!我军未来的海军将是怎样的呢?”
桂永清镜片后一对大眼睛眨了眨,一下子表露出一副踌着满志的样子说:
“我已向委员长及国防部建议:重新组建现代化的海军和海军陆战队,大英帝国留下的遗产最大的还是有数不清的战略岛屿,海军竟有八十五万之多,几乎五大洲都有,美国也在太平洋占了大多数岛屿,还好中国也有万里海疆,不然中国的真正的强大,离开了强大的海军,简直无从谈起呀!”
众人交头接耳摆谈完毕,刘航琛知道霍仁帆无事不登三宝殿,便谦虚地问:
“霍大哥!不知有何事?请毫不客气向我说:能办的我尽力去办!”
“刘部长客气了,陈先生!”
陈翰屏赶紧拿出呈文,报表交给刘航琛:
“刘部长!这些都是本县父老乡亲请求政府给予本县减半税赋二年,这是……”
“好了,杨秘书,拿去办一下。”
刚才那个妖娆的女秘书扭着屁股来刘航琛旁边,拿走了呈文,刘航琛站了起来说:
“桂将军,吴将军,霍大哥,陈先生请吧!”
众人站了起来,随刘航琛进入金碧辉煌的餐厅,但见黄烘烘金壶玉盏,白晃晃减反仙人,锦绣墙毡,五彩夺目,大理石柱,金碧交辉,美酒佳酝,尽贴封皮,异果时新,高堆盘盒,众人依序而坐,刘航琛身着名贵西装,十分绰耀,须臾,侍女端上香喷喷的菜肴,交际花四五人花枝招展从侧门来到,一人旁边一位陪酒,一时间,香馔堆盈,酒泛金波,美妇人玉手传杯,秋波送意,猜枚掷骨。笑语烘春,酒为色媒,意怡情浓,不多时,众人都目邪心荡了。直饮至日落黄昏又早开启电灯,金碧辉煌,四壁熠熠生光,撤下席来,军乐队前来演凑,霍仁帆见目的达到,知道这些人等一会便会玩乐,陈翰屏也在这里,说:
“桂将军!吴将军!刘部长!今天我们告辞了,改日一定好好陪陪大家!”
“霍先生再坐会?”
“告辞!”
二人出了大门,坐上滑杆,过河,坐上汽车,回去,陈翰屏在车上很是不满说:
“桂永清此人真可是半天云桂耙梳——万恶滔天,在綦江杀死多少战干团学生,却依旧升官发财,今天自己还说也曾为德国人献计。”
“陈先生对此人不满,说说也就算了,千万别对外人说,其实关键是委员长反共,容共的政策一直没有松劲,只是普通人不知而已。”
“只是这些学生死得太惨了!”
“好了,不要谈这些。现在我心中被一件事情烦着。县银行接手同丰,安康两家银行后,注入资金后,竟然起死回生,近段时间以来,生意特别好,三家银行竟有七、八千万法币余款,无处放贷。”
“霍先生不用烦恼,这七、八千万法币,恐怕不够。”
“陈先生说来听听?”
“这件事我与陈希龄,吴尧阶,周绍溪他们商讨过多次,已经出了比较清楚的贷款方案,这些钱全部或者大部投向农村中那些有田,有产的富农和自耕农,因为本县的工商业并不发达,剩余的资本根本难以消化,这些富农和自耕农有田有土有房,可以作为押抵,凡是申请贷款者,要填写写借款申请书,借款介绍信,借款合同,申请人必须如实填写贷款评定表,内容包括姓名,耕地面积,牲畜价值,田土收入,家禽收入,副业收入,全年各项收入,全年各项支出,全年盈余估计,家庭人数,住址,品德好坏,申请额等等,放款额一般不超过抵押物的八成,期限不过六月,试想一想,这七八千万块法币够不够用,当然,款子只能用于农业生产,若挪用他处,除立即追回贷款本息外,还要课以一成的违约罚金,逾期不还者,将收抵押物。”
“好,好,好!这个办法好!陈先生回去后立即与陈希龄,吴尧阶,周绍溪着手实施,渝南中学暂时交给下面的人管。”
“我将尽力!”
半天的功夫,三人回到了綦城,陈翰屏将情况报告了赵宗炜,赵宗炜听后称赞不已,随后,陈翰屏与陈希龄,周绍溪,吴尧阶等经过一个月的努力,贴出布告,县内绅粮,富农把银行的门面都挤得水泄不通,硬是放下款子,六千多户,再加上减半纳税二年,自从全县绅粮喜笑颜开。
赵宗炜的办公室里坐着东溪区长魏朗轩,县保安警察中队长黎九皋,县自卫总队副队长李映梨,冬天过去了,四川春旱,旧历的二月便绿满枝头,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暖洋洋的,几个坐了半天也不见县长大人到来,不禁有些疑惑,魏朗轩摸出烟来,点燃,又递了二支给二位,吸了二口,他便在黑暗中闭目养神,二位正似睡非睡。原来这个赵宗炜自从吃了池龙珠的中药,竟奇迹般地戒了瘾与三姨太一天到晚大白精光都在隆崧,突然门卫喊:
“赵县长到!”
几人精神蓦然地振作起来,扔掉了手上的烟蒂,扣好风纪扣,挺直站立,赵宗炜沉着一张阴愁万端的脸色,竟自坐下,从皮包里抽一张电报给黎九皋说:
“念给他们听听!”
“匪首陈占荣,陈瑞祥纠合人枪二十余,由滇,黔边境窜入仁怀,赤水,习水,古蔺等县流荡,服装整齐,械弹充足,清派队严加防堵,以期围歼——贵州省第五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黄长富。”
“我刚刚又接到电话,中央说陈占荣乃武装股匪,限期歼灭,流窜那里,那里负责。”
魏区长迫不急待地说:
“这个陈占荣我早就晓得了。”
“喔!魏区长说说看。”
“县长!这个陈占荣本身就是江津人,抗战时收集一伙打散的丘八,便拥有长,短枪二十多支,机枪两挺,与津,綦,习三县联防司令,就是泥坝乡的张庆光合伙,长途贩运烟土赚钱,有人对我讲过一个事,陈占荣在云南去买烟土时,从云南省主席龙云的侄儿龙自强手头买烟土,双方见面,把大洋交给对方,对方刚走没几里,陈占荣发觉不对劲,开箱验货,发现箱底大部分为假货,陈占荣气极败坏,端起机枪穷追猛打,结果对方未逃脱,钱给追了回来,龙自强侥幸逃脱,双方枪战,死了几人,龙自强回到昆明,向龙云谎报,龙云即向中央汇报。”
“怪说不得,得罪龙王爷,那有不遭水。哎!魏区长何得如此清楚?”
“县长有所不知,东溪屁股这大块地方,稍有事动,便早已进我耳朵,陈占荣早已在我东溪进进出出,与东溪尚书坪的杨昌学认的郎舅,又是袍哥弟兄,连原任镇长夏次飞,警察队长郭金镛都入伙陈占荣做烟土生意。”
赵宗炜一听有内线可用,说:
“魏区长!既然如此,立即抓捕杨昌学,郭金镛,逼他作内线,何机围剿陈占荣,黎九皋,李映梨除留下部分人员看完监狱外,其余全部进驻东溪,协助东溪守军,东溪四周团练统一指挥,务必全歼。”
第二天,李队长,黎队长,赵县长率队进驻东溪,谁知夏次飞派人飞快将情报传给了陈占荣,陈占荣见赵宗炜动了真格,便动员四乡无业青年入伙,招纳编余官兵,队伍仅达四百余人枪。赵宗炜坐镇区府,马上布置抓人,先派人去通知郭金镛,郭金镛从床上爬起来,跟着来人来到区府,下了滑杆,在路灯的照射下,四周突然多了许多警察与自卫队,便觉情况异常,两个来人紧靠在他左右,将他挟持在中间,四周如临大敌,要进门时,一个卫兵站在台阶上阴沉着脸大声传达命令:
“赵县长有命令,将郭金镛解除武装!”
护卫陡然变了脸,动作麻利地缴了他的手枪和中正刀,郭金镛惊惶万分,仍强装镇静,大声地吼道:
“这是干啥子,老子……”
护卫嘲弄地尖着嘴唇嘘了一声口哨说:
“嘘,莫吵,莫吵,郭队长稍安毋躁,县长大人马上要亲自见你哩,请!”
郭金镛明白了,凶多吉少,他的事一定露了,事情已到这般地步,只好听天由命,赵宗炜,李映梨,魏朗轩,黎九皋正坐在那里,魏朗轩站起来站在他的面前,双手叉腰,板着脸说:
“郭队长,坐下!你要把你的事情照实说,免得县长大人发威,皮肉受苦噻就不要怪我不救你哟?”
“魏区长!你,你无故这样对兄弟,太不义了。”
“郭金镛!”
谁知赵宗炜大吼一声,屋顶灰尘都震下来了,吓得郭队长神色大变,跳起来站得端端正正,赵县长冷冷的目光逼视着他,眼脸下的眼泡肉上下颤动,狞笑不语,郭金镛的眼光与县长眼光相对,不禁打了一个寒颤,不过他还是说:
“赵县长!是不是蚊子咬菩萨——认错人了哟!”
“郭金镛!打开窗子说亮话,陈占荣是不是你的兄弟伙?”
“不,不不不……”
“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,哼,嘿嘿!不听老人言,必走西方路哟!”
相持一会,郭队长精神渐渐不支,蔫耷耷地垂下头,赵宗炜历声大叫:
“郭金镛!你胆子不小呀,居然象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肠子里去,那好,要你尝老子的厉害,来人,往死里整!”
“是!”
“我,我招,我招!”
“好,郭兄弟不用说了,你的情况我一清二楚,说出来也是多佘的,只要你设法把陈占荣引到尚书坪,便万事大吉!”
“要得!”
赵宗炜命人依旧还给他刀,枪,郭金镛从区公所出来,只好连夜赶向贵州泥坝去,见到陈占荣,陈占荣人高马大,双手有千斤之力,三五个人奈他不得,郭金镛说:
“大哥!有一辆汽车从贵阳运满烟土到重庆,可能后天要过东溪,只要在三道拐处便可拿下,我亲耳听到有几十担哟!”
陈占荣深信不凝,又是合伙,可能问题不大,于是集合队伍二十多人,亲自带队,趁着夜色,抄小路,来到蚂蝗湾杨昌学家,四周早已安插人看着,飞报赵宗炜。杨昌学叫老婆安排酒肉,招待陈占荣,酒肉上桌,几十人如狼似虎般风卷残云将将酒肉吃了。赵宗炜立即飞调附近各乡团丁,警察兵分三路包围了蚂蝗湾,赵宗炜,李映梨,魏朗轩,黎九皋商议一阵,赵宗炜说:
“张连长率加强连包围蚂蝗湾右侧距房子三十米处,用重机枪封锁出路,担当主攻,房后由保安中队守,房左是土坡,出去不远即是下华阳桥的大路,魏区长率自卫队守卫,明天天亮即发起进攻。”
“是!”
于是各就各位,陈占荣与兄弟伙们吃得大醉,睡得像死猪一样,郭金镛于半夜早已溜之大吉,也许陈占荣久为惯匪,半夜有起夜的习惯,他逐人点卯,不见了郭金镛,他溜出房子,半夜里,寒气袭人,打开门,雾气滚滚卷地而来轻声地喊:
“郭兄弟!郭兄弟!”
不见回音,知是不妙,立刻叫醒所有人:
“起来,起来,郭仔儿已经把我们卖了,肯定遭包了饺子。”
“大哥,咋办?”
“杀出一条血路!”
弟兄们知道抓到便是死,拼了也是死,大家都是横下一条心,陈占荣端起机枪冲在前面,由于服装本来就是军队的,稍不注意,极易搞混,陈占荣打开门,天还未亮,阴霾四塞,大雾浓得如同天罩,若以房屋正面出去,肯定出不去,也未从左突围,下华阳桥,而是往东溪方向走,悄无声息低头慢走,见三十米左右坟包处有人,敲是加强连在那里安有重机枪,陈占荣端起机枪扫横过去,机枪阵地卫兵应声而倒,打死包括张连长在内八人。陈占荣率部向东溪跑,谁知走出一里到蚂蝗湾左侧土坡下,陈占荣竟狡猾地说:
“上华阳桥!”
“大哥好不容易走出包围!”
“说得轻巧,早就动了对方!转!”
于是又鬼使神差般转向华阳桥,走了半里许,发现田间有人,相隔三十米左右,陈占荣喊:
“打!”
大叙器射向自卫队,魏朗轩连中二枪,当场毙命,自卫队还以为是自己人,说:
“不要打!是区长和区自卫队的。”
“老子打的就是你!”
顿时一阵猛射,当场死伤一片,还是郭金镛警醒些,对陈占荣打了一枪,弟兄马上挡了一枪,当场打死,第二枪过去,打中大腿,几个人把陈占荣架起就逃。赵宗炜才回过神来,率队赶到华阳桥,包括魏朗轩,张连长在内死二十六人,伤十余人,不但未抓到陈占荣,气得跺脚,郭金镛说:
“县长C像陈占荣被我打到一枪!”
“快追!”
于是率大队人马沿血迹追去,陈占荣大腿流血不止,一路骂道:
“郭金镛,只要抓到,一定千刀万剐!”
气得咬牙切齿,走出三里,后面枪声不断,急急忙忙过福林河,在大山里躲起,赵宗炜赶到天已大亮,命令封锁路口,几天过去了,伤口化脓长蛆,陈占荣自知不能长此把几十人拖下去,说:
“弟兄们!把银元分了,各自逃生。”
“大哥!你待兄弟们不薄,要死要活都在一堆。”
“放屁!在一堆,肯定一个也活不了,快走。”
陈占荣见弟兄们不听他的话,便拨出驳壳枪要自杀,弟兄们才分了银元,依依不舍离去,陈昌藩父子自愿留下,弟兄们说:
“把脚受伤的大哥留下,我们对得起他吗?”
“兄弟们放心走吧!我两爷子留下来照他。”
于是兄弟们洒泪而别,几天过去了,山上又冷又饿,山下官兵逐人检查,陈昌藩父子将陈占荣藏于空树壳里,下来买吃的,走到大坡赵宗炜早已将活捉的土匪来辨认行人,陈昌藩父子躲闪不及,乱枪打死,赵宗炜率众沿路搜山,陈占荣在空树壳里施展不开,活捉到綦江押向河沙坝打死。赵宗炜命人照相向中央复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