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回(2)
却说这边:虽然贵阳市四九年十一月十五日已经解放,习水县城也被中共地下党武装攻占,因解放军兵力不足,无暇顾及各偏僻乡场,朱崇仁,卢杰二人有人枪一百人占据乡场,山头,卢杰根本不思投诚,过了一段时间,钱粮用光,朱崇仁见势不妙,想到老友邓后炎和他谈过的弃暗投明的道理。但心里总是害怕共党不能宽恕其罪行,便犹豫不决,一天他带一个弁兵,便装短枪下了山,来到条台乡乡公所,乡长穆尚柱见到,害怕不已地说:
“朱县长!你胆子好大哟!解放军看到不得了哟!”
“不要吱声,我问你:共党打死了好多人?”
“只要不造反,人人安全,不信我带你转一圈。”
“嗯!”
一路上,春天的树都发了青,桃花李花,姹紫嫣红,野山坡上,乡民的小娃儿,三五成群的牵着牛,在河中饮水,有的倒骑在牛上,有的横睡在牛背上,牛儿自己寻找嫩草野花吃食,成片梯田已有庄稼人在挖板土了,乡民卷起裤脚,扛起锄头唱着山歌:
“大家齐唱幸福歌哟,太阳出来照满坡哟。
共党来了好处多,又分田来又分地哟。”
朱崇仁见乡民干起活来,唱歌乐神,干劲百倍,好一派田园好风光。打动了朱崇仁的心,立刻与穆尚柱分手,回山去了,穆尚柱立马告诉了谢予,谢予又马上告诉了书记、向天培对刘乃哲、柳西明说:
“朱崇仁本性不坏,应该先礼后兵,张思九,邓后炎与他有多年的旧交,先派他去作工作。”
二人也默然,张思九正在县委工作,叫进办公室,刘乃哲说:
“小张呀!习水县国民党伪县长朱崇仁有一百人枪仍在习水的山上,尚未投降,县委书记知你与他有旧交,决定由你去做朱崇仁的投诚工作。你立即就去东溪,听李洪,谢予同志的具体部署,你对完成任务有没有信心?”
“放心吧!县长,书记,保证完成任务!”
话毕,告辞首长,起身出了城门,来到渡口,张思九英俊潇洒,穿着军装挎着枪,更显朝气蓬勃,干劲十足,他喊了一声:
“喂!有到东溪的船有没得哟?”
“有!”
“搭一个!”
“没得问题!”
那船荡了过来,张思九轻快地一个箭步跳上船,舱内还剩有余谷,问:
“老板!是不是拉公粮哟!”
“喊啥子老板哟!现在都兴喊同志!”
“好C!同志!同志!”
船缓缓地启航了,两岸翠色连笼,斑竹映秀,各色野花,遍地绽放,果树连山满坡开了花,河水清澈见底,可见鱼儿悠游,过了三溪场,更是树木葱笼,花竹林茂,倒映水面,白鹤、水鸟于碧波之上贴水飞翔,打渔人家于港湾之中唱起渔歌,鱼猫子潜入水底,嗖地一声咬着肥美的鱼给主人。黄桷树下,浣衣女子嬉水娇态,坡上牧童骑牛放牧,歌声嘹亮。
当晚到达东溪,李洪、谢予、陈希龄正王爷庙大门口等候,四人见面分外亲热,上了岸来到镇公所坐下,简单吃了饭,李洪说:
“思九!这个朱崇仁鬼鬼祟祟的到东溪转了一圈,幸亏未遇上我,不过听说此人本性不坏。县委决定以招降为主,交给你的任务是单枪匹马,不!应该说光人一个,不带武装部队,只身一人前去条台乡公所,叫穆乡长通知朱崇仁来乡公所与你会面,这已经是谈好的,穆乡长虽是国民党党员,我们已反复与他谈过话,此人是可靠的。见面谈话时注意几点:第一,必须向他表明你是共党派去的代表。向他讲明放下武器就享受宽大政策,就可以保证他的人身安全。第二,要说明此事是经这贵州省长杨勇同意我们做的。第三,如果你们谈判成功,部队不能让他荷枪实弹来东溪,只能约个地点,由解放军解除武装后再行带回,人员不能分散,枪支弹药不得隐藏。”
说完,他从裤包里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精美小手枪。说:
“这把枪是意大利造,解放武汉时从一个国民党军长身上搜到的,插在裤带上,把保险打开,必要时,拨枪即可射击,可惜呀!子弹只有这一盒啦!”
李洪非常惋惜地边说边把子弹装在弹夹内装好,交给张思九。当夜无话。
第二天一早,天刚蒙蒙亮,张思九果然单枪匹马赴条台乡,一路上野花烂漫,春风刁刁,到了条石乡公所,见乡公所依旧是伪政权的原班人马,张思九问:
“穆乡长在吗?”
“你是哪位?”
“李洪,谢予派来的,我叫张思九。”
“喔,请坐!等一下,我派人去叫。”
穆尚柱请张思九坐下,派了一个乡丁去了,中午时分,朱崇仁果然来了,只见他身着军装,腰间别着左轮手枪,腰围一长串子弹,很是儒雅的气质,后随几位持枪的警卫,未入室内,在门外警戒,二人见面即亲热握手,寒喧,说:
“邓老兄现在何方?”
“邓后炎同志现在重庆。”
穆乡长客气地叫人端上好酒好肉,大家热热闹闹喝酒吃饭,宴毕,未让其他人在场,打开窗子说亮话,单刀直入正题,张思九讲明政策,说:
“……朱县长只要诚心投诚于人民,我们保证你与你的部下人身安全。”
朱崇仁非常诚恳地说:
“我代表我部下一百多人枪愿意起义。”
“那么你要保证人,枪下散,在条台乡解除武装。”
“没问题!”
“既然现在你已经站在人民阵营,今天你就不要返回部队了,随同我一道到东溪,会见李部长,谢区长,你马上写信,命令队长胡斌,要保证人,枪不散,于明日带到条石乡公所听候解放军接收。”
朱崇仁伏案写就,交给张思九看,张思九看后点点头,朱崇仁交与警卫说:
“你们回去,把信交给队长,我不回去了,队长见信,自然明白。”
警卫离去,朱崇仁与张思九是日晚上才回东溪,朱崇仁解下手枪,子弹,双手恭敬地放在李洪的办公桌上,李部长露出了笑容,爽朗地说:
“朱县长!首先我代表东溪区委,綦江县委对你的起义归来表示欢迎,你能理智果断地站到人民这边,可敬可钦,这几天你暂时住镇公所,过二天,起义接受完毕,你到县委报到。”
“李部长!我想不麻烦政府,我在东溪有朋友,夏次飞,我准备到他家食宿。”
“好呀!把夏次飞找来!”
李洪立刻通知夏次飞来镇公所与朱崇仁相见,朱崇仁即与夏次飞回家去了。
第二天上午,李洪,连长李占堂,张思九,正准备带一连人向条台乡去,自卫队长胡斌慌慌张张地跑来说:
“副队长听说起义,便煽动贵州兵说:朱县长是四川人,要把我们带到四川去出卖,我们不能答应,不能再听他的调动,要坚持打游击,决不到四川去投降,我们是贵州人,即使投降,也要凭枪杆子捞点资本,再到我们贵州去。谁知下面的士兵大都听信,副队长端起一挺轻机枪对准我的胸膛说:“你要带走我们的队伍,那就不怪我不客气了,你若跟我们一起走,我们还认你是队长,不准你去投降,你必须跟我们一起走。”我看形势不对,只好假答应,在部队往寨坝方向后撤的途中,才乘机逃了出来。”
“妈的……”
李洪,李占堂,张思九听后非常气愤,朱崇仁心惊胆战地说:
“李部长!请将我扣留审查。”
李洪拍了拍他的肩笑脸相答,说:
“没有的事,我们相信你,你就等着我们把他们追回来就是了。”
说完李洪站在部队前说:
“全体注意!多带子弹和干粮,既然自卫队不投降,我们就追剿,他们逃到那里!我们就追到那里!非歼灭他们不可,出发!”
战士们跑步前进,到了条石乡,穆乡长说:
“去了半上午了!”
大家马不停蹄,又向寨坝追去,一路上青山绿水好风光,但见深竹密树,弥山满谷,红叶朱英,缀映沉绿中,耸干参天,接阴蔽日,群山杳蔼间,夹道梅花盛开,清香袭人,足下清流淙淙,自乱石中流出,其上则草石蒙茸,水声潺潺。山回谷转,夹坞成塘,溪木连云,堤笪夹翠,来到寨坝,鸡犬之声皆碧映室店,杳出人间,分墟隔陇,宛然避秦处也,人间桃园——寨坎,战士们汗流浃背,气喘吁吁,直至擦黑时分到,竟扑一个空,一问,街民说:
“到温水去了!”
寨坝场依旧还是民团站岗,伪乡长当政,李洪喊:
“包围乡公所,把枪缴了。”
一战士端起来长宾枪说:
“李部长!这些乡丁一听到枪声就怕得屁滚尿流。”
“好!开枪!”
那战士对天就是一梭子,全体战士冲向乡公所,民团乡丁果然魂飞魄散,垂头丧气举枪不动,战士们收缴了步枪十余支,又向温水场进发,直到天已沮了才到温水,战士们满以为要打他一仗,天空的云层暗淡了下来,一条杏依场而过,四周悬崖峭壁,那河里烟雾迷离,岸上人家都点了灯火,行船依旧往来不绝。在离场口不远的地方,李洪说:
“全体注意!兵分二路,李连长带队在后包抄,张思九跟我直插中路。”
战士们把枪打开保险,子弹上膛,分二路接近温水,张思九低头跟在李洪后在,李洪说:
“不要怕!打响了,你不要乱跑,卧下就是了,让我们去对付敌人,保你无事!”
李占堂把卡宾枪一拉上膛,爽快地说:
“一百来个土匪,算个啥呀?就是三百五百,我们这一连人也能对付得了。”
李洪拨出手枪,见李占堂估计已到位,便靠近场口,有一哨兵喊:
“那个部份的?”
“中国人民解放军!”
“共军来了!”
李洪的手枪一梭子打过去,子弹划破了宁静的夜空,自卫队一听共军,闻风丧胆,从里屋冲出来,不敢对抗,呜嘘呐喊。从另一个场口跑了,口袋未扎笼,天已大黑,自卫队也逃到山上躲了起来,不便穷追,李洪说:
“司号员!吹收兵号。”
司号员吹起悠扬的收兵号,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回来,戴月入城,皎洁如昼,凉风寒悄逼人,只好在街上找房子住下,李洪拿出银元买吃的,点上煤油灯,叫来乡长负责买吃的,几人也吃边商议,李占堂是一条北方汉子,运气不好,没有文化,始终是个连长,他说:
“这些土匪残军,在战场上,我们一连把他妈一营的正规国军都打过,怎么样?还是我们打赢了,明天一亮,只要将我们每班的机枪,每个排的小钢炮等新家伙亮出来,让敌人的探子知道我们武器精良,他们就不敢和我们交手,另一方面再开展政治攻势,向敌人发信,宣传我们的政策,引导他们走起义的道路。”
李洪一听,高兴地说:
“这个主意不错!这叫软硬兼施,又叫双管齐下,这个信当然是你写。”
张思九一见指他,急忙快吃,然后叫乡长找来纸笔,李洪口述:
“国军官兵们!
共党的政策是宽大和镇压相结合的,只要缴枪就不杀,放下武器就是朋友。向解放军投诚,举行起义是光明的道路,否则就是死路一条,如果你坚持打游击,我们一定奉陪,你们应该知道:解放军比你们会打,蒋介石八百万大军,还有美式的精良武器,都被解放军打垮了,你们这么几个人,这么几支枪,怎能和解放军对敌?若你们不迅速回来与朱县长一起起义,我们一定消灭你们,你们逃跑有罪,若现在回来,则不追究,若再逃跑,就要追究逃跑罪行,不管你们逃到那里,我们都能找到你们,消灭你们。若听劝,保证人抢不散,派代表到镇上与我们谈交接事宜,你们的代表,来去自由,我们说话算话,望三思而行。”
信一写完,李洪看一遍,交给乡长,叫他送去,第二天,副队长果然带队来了,垂头丧气地说:
“李长官!我承认错误,兄弟们都愿意和朱县长一起起义,在山上过得日子不好受哇!”
“很好6迎你们!”
李占堂走到自卫队中间说:
“全体注意!立正!向右看齐!”
一数,一百多号人抢,又喊:
“卸下枪栓!放下!”
自卫队卸下枪栓放于地下,十几名战士将枪栓绑在一起,李洪站在队前说:
“我知道你们怕到四川去,怕被出卖而回不了家,完全没有必要有这种想法,今天跟我道綦江去只是去学习,经过学习后,一定允许回家。”
“谢了长官!“
“全体注意,立正!“
这时从街上走来几位老师,热情地说:
“你们是解放军吗?我是温水小学校长何其,我们几个解放前已是党员。”
“啊!怎么不早说,我们考虑到习水县境尚未进行驻解放军,各区、乡还有枪支,难免有小股土匪骚扰人民,眼下只有温水镇获得了解放,而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,如果我们走后,这里的治安谁来维持呢?何校长不如组织一个自助会。”
“我们早有这样想法,张天午,向天培我们都熟得很。”
张思九一听他说出二人的名字,知道二人都到过贵州建立过党组织,便相信了,李洪也觉得有理说:
“那好!给你们十支枪,子弹二百发,但习水县人民政府一成立,或解放军到来时,要主动申报这些武器是綦江县给你们的,以听后处理。”
“放心吧!”
一行人从温水起程,经石壕,打通,东溪回县城,经学习后,发给路费,有几人说:
“若没有你们来解放我们,在山上长期打游击,结果不知是死是活,共党对我们的宽大,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,张长官!我们不想回去,留下我们给你们工作。”
张思九安抚说:
“你们还是回去的好,那时你们听人说,朱崇仁把你们带到四川去出卖,你们不愿意来,现在你们不回去,难免没有人说你们被出卖了,甚至还可以说你们被杀死了,这种谣言造起来,会影响人民对党的信任,所以你们还是回去的好。”
自卫队经过再三说服,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