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外生枝

梅郁两家虽然儿女联姻,梅传孝却是头一次坐在郁家的会客厅里。手捧香茗,坐在黄花梨的圈椅上,环视着厅内简洁而大气的明式家具。墙上的字画跟阿嫂书房里的“扬州八怪”全然一个风格,望着隔断处巨大的四联屏风,暗自笑叹着:难怪郁芳菲气度从容,举止袅娜,活象是从眼前这副《簪花仕女图》上走下来的。

果然是书香门第,有品位!刚想大发感慨,却一眼瞄见了坐在对面的郁礼。这位仁兄也是这个家里面长大的,莫非是赶上基因突变了?到底是龙生九子,百人百性,环境的熏陶不是绝对的!

“传孝,你老婆下手太黑了!”郁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,完全没有附庸风雅的心情,“芳菲也真是。。。。。。到底是梅家的媳妇!”事发突然,一时被他那乖滑的妹妹给唬住了。

“阿嫂菩萨心肠,一心只想着救那个丫头。”不出大哥所料,事情果然穿帮了。

“死丫头,联合你们梅家阴我!因为她这出‘苦肉计’,我被老爷子骂惨了!”郁礼满心悔恨听信对方的鬼话,一顿臭骂挨得窝窝囊囊的。

“礼哥,老爷子什么意思?”梅传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。

“等他醒了,你自己问他好了。”一夜没睡,懒洋洋的回答。

“小嫂她。。。。。。怎么样了?”梅传孝面色看似平静,心中一团乱麻。

“目前没有生命危险,放心啦!”郁礼强行赶走了瞌睡虫,使劲往大睁了睁眼睛,“传孝,那个丫头好眼熟,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。”

郁礼也有这种感觉吗?初见她时,他也这么想,“大概是生得面善吧。”低头焦急地看了看表,窗外的天色已微微泛白,不晓得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醒来。

东南西北筑麻坛,观罢梅菊赏竹兰,戍边长城无日月,春夏秋冬又一年。梅若惜在牌桌上奋力拼杀,可惜菩萨已经彻底抛弃了她这个极恶之徒!

其实怪不得菩萨,三打一根本就没有胜算嘛!眼看八圈麻将倒了底,她输得只差把内裤当掉了!不好意思,她目前根本就没有内裤,纯属虚张声势了啦!接下来怎么办啊?知道流年不利,早该舍两个小钱算算卦。天杀的,自从跟了梅传孝之后,她就跟强奸干上了C在十个变四个,她就知足者长乐吧!

“输了一百多台,外面天都快亮了,你这‘北风’还要上庄吗?”对面打着哈欠的家伙对她不耐烦的吆喝着。打牌还是要找几个好对手,象她这样从不和牌也挺烦人的!

背朝北,输钱鬼。色子打得都这么背9要上庄吗?当然要啦!拖一把是一把,说不准等下梅家就会有人来救她,“北风庄向来都是后转运的嘛,我绰号就叫做‘大长庄’!废话那么多,码牌啦!”

十七张刚刚抓满,忽听哗啦一声,外面有人拉开了卷闸。她猛得张大了眼睛,不会是梅家来人了吧?看见那个脑袋上粘满发蜡的娘娘腔进了门,不禁哀叹一声。定睛一看,后面还跟着两个矮矬的男人。

“赶紧收拾,买家来了!”娘娘腔一声呵斥,几个看守即刻灰溜溜地将牌桌撤了下去。那个半男不女的家伙接着说,“虾哥,先看看货?”

虾你妈个头啊,是人贩子吧?糟糕,她跟那些女生不是一伙的啦!刚想溜到一边,只听那只“虾米”抄着一口蹩脚的广东国语说到:“这个女仔好靓耶!”

“娘娘腔”猛然愣了一下,这个妞哪来的?从没见过啊!不过没关系啦,天上掉下的不是林妹妹,是美圆啦!多一个妞,就多几万US$!不但不解释,还顺情说好话:“虾哥,没问题,这次都是好货色啦!而且,保证都是没开过包的!”

“鬼才信你的话!只要漂亮,开过包也没关系。小楔一些钱补个膜啦!”事实证明,广东人的脑容量相对比较大!

“天就快亮了,没什么问题的话,这就上船吧?”

“好耶,合作愉快!细佬,收货啦!”对着身后的矬子讲话。

菩萨,若惜知道错了!可您老人家也不用这样惩罚我吧?任凭她奋力挣扎,依旧被人捆住了手脚,用宽胶带封住了嘴巴。老天啊,救命啊!这下要被卖到哪里去啊?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衣襟上,可惜哭不出声了。。。。。。

水蓝的天空中白月西沉,梅林中的鸟雀唱着情歌,追逐穿梭。春回大地,播下情种,万物复苏,生发出春心。郁芳菲望着窗外灵动的天地,心中隐约感到一份浅滋暗长的情愫。忘记。。。。。。意味着背叛吗?怅然轻叹,幽幽低吟:“千万恨,恨极在天涯。山月不知心里事,水风空落眼前花。摇曳碧云斜。”

梅传忠一脸倦意,闭目靠着客厅的沙发。梅如雪坐在旁边,静静地望着他。这样睡了不会着凉吧?于是起身脱下外套,轻轻盖在他身上。阿索天亮前就坚持不住了,一早去了客房,其他几个门人也相继去睡了。客厅静静的,没有一点声响,半掩的窗帘外透进一缕冰凉的晨光。客厅里只有他们俩,她如此渴望他,而他却沉沉的睡了。

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,实在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他。谁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,吓了她一跳,赫然张开双眼,浓眉悬挑:“如雪。。。。。。干嘛?”

“没什么。”她手臂用力一甩,狠狠挣脱他。

“我以为。。。。。。你想我了?”对待这个女人,他太有把握了。
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想我吗?”该死,她妥协了!

“呵呵。。。。。。”他心中有小小的成就感,她宣布战败了。“要吗?求我!”微眯着邪媚的双眼,压低声音诱惑着。

“在这儿,可能吗?”满屋子人,何况还有一大摊棘手事。

“我想要。。。。。。”下巴微扬,痴迷地望着她,仿佛等待着她的回答。戏谑一笑,眼中熊熊的欲火即刻被嘲弄的表情取代,“呵呵。。。。。。我先回房了。”杀人不见血,生生折磨她!

“她要你吗?”他捅她一刀,她就还他一剑。楼上那个女人恐怕只是个摆设吧?

“放心,从此以后我只要她!”将她孤零零一个丢在客厅里,夸张地抻了个懒腰,上楼了。

心好痛,人好冷,凄凉地站在原地,固执地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。梅传忠,那个女人有什么好,你为什么如此迷恋她?莫非,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?

铿锵的脚步在卧房外收敛了许多,梅传忠轻轻推开房门,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。谁知妻子早已梳洗完毕,下巴微仰倚在窗下。

“这么早就起来了吗?”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房,将疲惫的身体扔在床上。

女人都是敏感的,而郁芳菲这样的女人已然成精了。他恣意伸展着四肢趴在大床上,她分明闻到KENZO咄咄逼人的芬芳。没讲一句话,将心底悄然萌生的一脉情根轻易扼杀。他,原本就不属于她!

“芳菲,身上的伤好些了吗?”他整张脸陷进床垫里,闷着头讲话。

“没事了。”居然有些失落,微妙的心情难以捕捉。难道是在吃他的醋吗?她是怎么了?莫名其妙地开始在乎他。见鬼!大概是春天来了吧?

窗外繁花似锦,羞涩的花蕊挑逗着迫切的蜜蜂。郁家的客厅里终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。郁琨一身洁白的太极衫,看上去神清气爽。举眉望着起身迎候的梅传孝,和蔼地说到:“传孝,陪我去园子里活动活动的筋骨。”

“好的,琨叔。”

一树梨花压海棠。郁琨无心赏花,稳稳扎起马步,两臂在面前环作半个圈,双目一动不动地向远方眺望,“年轻人,陪我一起站桩。”

梅传孝内心焦躁不安,无奈地站在一旁模仿。他赶着救人,老爷子居然让他陪着站桩,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?“琨叔,小嫂她。。。。。。”

“急成这个样!等下给你开张药方,分明是肝阳上亢!”郁老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不,有意打岔。

厉害!内分泌失调都被他看出来了。真乃高人,他的道行差得太远了。终于说服自己静下心来,定了定神,马步扎在一旁好奇地问:“琨叔,您老人家练得是什么拳法?就一直这么干站着吗?”

“大乘拳。站桩只是教你集中精力的第一步。”高人就是高人,声如洪钟,气定神闲。

“大乘?不如去坐禅好了,干嘛站桩啊?”一听到“大乘”两个字,梅传孝立即联想到和尚。

“有点悟性嘛!站桩和坐禅形式上虽然不同,却都是在静中悟道。一切万法,不离自性,未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拳本无法,有法也空,一法不立,无法不容。传孝,专心站桩,不要吵!”

我的天啊,您老人家既然是位“活菩萨”,就先放了我的若惜吧!见鬼,什么时候才能站完啊?常言道: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您到底是真修行还是假修行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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